Nestling 雏鸟
夹烟的手按住门板,不容拒绝姿态。男人冷冷看他,像寓意报丧的鸟类,半长卷发漆黑。不祥。但阿仁清楚,他领教过一次,他没有不见倪永孝的选择。丢下酒瓶,抬腿。令他先觉察古怪的并非疼痛,而是诡异的湿润,如同预感先于凉意从脑后涌现。
也许刚才动手太狠。他想。或许撞到了。他不记得。
“阿仁。”
他低下头。痛楚。阿孝看着他:“怎么不坐?”
弯腰刹那,尖锐的苦痛碾过他。阿仁闷哼出声,唇色惨白,像遭尖锥嵌打般跌倒在沙发。阿孝诧异地偏过头,望他:“你不舒服?”
阿仁想摇头。阿孝未等到他回答,“是不是哪里很痛?”冷汗打湿他弟弟额角,他伸手想碰,男孩佝偻着身体避开,额头抵住扶手,大口抽气,吐息孱弱,竭力适应以某种频率袭来的绞痛。
阿孝想起方才门厅的吵闹。他听闻阿仁总与人打架,他听闻过他的暴力行径,如何凶狠,野蛮,惯用破碎玻璃的尖锐作威胁,如何不近人情的姿态。但他没有真的见过。他弟弟在他面前常常低下眼睛,他连他的淤青都很少见。
他太脱力以至未能阻止,阿孝不由分说掀开他的衣服。也许哪里打伤,他想。检查。没有刀伤或弹孔,小腹古怪隆起,皮肉因佝偻姿势而堆积至变形,欲碰,停顿,目光相触。又摸到男孩裤子已浸血湿透,检查,衣料亦没有刀口与损坏,伸向他皮带。阿仁讲:“倪生。”他最终收回手。
阿孝在诊室外读护士方才与签字一同递来的手册,关于终止妊娠,从术前到术后。他还在思考护士连同手册一并传递的信息:关于他弟弟怀孕超过二十三周。他从未察觉。他应该察觉的:他弟弟很少再穿那件皮衣,上衣宽大到夸张,他想年轻人风格多变也不算出奇,但他总应察觉弟弟亦不再抽烟,验货后漱口,闻血腥掩鼻,食欲低迷几乎不曾在人前吃过东西,却又常常口中含糖,收账时从口袋里翻出账单,都要连带着飘下几张陈皮糖纸。
他的脾气还比以前坏上很多,他都只当是错觉。阿孝想:他以为他就是这样。
出院之后阿仁被带回倪家,阿孝没有花很大力气去说服,只是给他带营养餐时随口提及:“这阵都伤到元气,返屋企住下,我揾人给你煲汤补身。”
至于住下多久,阿孝未与他明说。阿仁认定阿孝是不可拒绝的。而究竟如何伤到元气,他们又尚未具体讨论。也非讳莫如深,只是阿孝既不问,那他也省得去讲。
阿仁猜想不问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是那样亲近的兄弟,尚不可谈论私密的事宜,也可能仅因为他哥哥是体面人,对他污糟腥臭的后巷八卦无太多兴趣,邀他回家实然是那天运气太坏,撞见弟弟不可回避的狼狈,还需他花费力气维持兄友弟恭象征。多么麻烦他。阿仁想。
如今他们坐在同一餐桌两端进食,阿孝话并不多,只替他舀汤,轻轻讲:“煲了五个钟。”把碗推给他。而他答:“多谢。”这便是全部往来。
瓷勺搅拌,红枣煮得软软烂烂。他怀孕后身体发生诸多变化,嗅觉都比过往灵敏许多,孕反因而强烈,如今身体似乎仍不愿相信腹腔内已无另一生命。屏息。鸡汤油腥浓郁。
恶心感受如苔藓,自喉管蔓延,连舌根都发甜。
大约察觉他脸色差劲,男人很快伸手过来把碗拿开,细瘦一截手腕险些擦过他鼻尖。皮肤上附着某种洗手液的气味。阿仁倏然起身到洗手间干呕,回来时餐桌上连汤煲都撤下,碗碟旁边放了两粒陈皮糖。阿仁默默吃了一粒,阿孝在他对面慢慢进食物,过会儿才说:“这两天是不是休息不好?”
半真:“睡不着。”半假:“认床。”
“那是否搬回去更好?”阿孝讲:“我叫人送餐到你那里。”
“唔使啦,搬来搬去几麻烦。”年轻人恹恹。
阿孝饭后即请医生给他开安神补脑的药,阿仁顺从应允,花花绿绿的一把,就在阿孝眼底下每日空口吞下半杯白水,药片一粒粒滑入衣袖,学堂上课有教。
后来某天夜里他起来翻书柜想找点报刊催眠,阿孝似乎也碰巧起来,靠在书房门边不紧不慢地跟他讲些无关紧要的话,“睡不着?”“睡不着。”接着便走过来,不知怎么就把他领回房间。
真是不知怎么,他只是走过来,青颜色的睡袍衣料柔柔地扫过他手臂。一片薄荷叶似的,不知名气息。“要不要到我那里?”他哥哥这时看起来很困倦:他怎么会在这时醒来?鼻梁两侧镜架压出的浅浅红痕:也许他只是没睡。是否某件事令他苦恼?阿仁又开始不由自主去推演,运算,他哥哥身上总有如此这般似是而非的事情,随便挑出一件就能占据他脑海。这真的令他的警察工作经营得很辛苦,很困难。
而这时,月光有限地映在他哥哥脚后几步远的地方,只差一点就触达。鬼使神差,阿仁回答:“好。”
这又是警察工作的另一部分,阿仁便是如此向自己解释:他需要知晓阿孝,明白阿孝,要做很多功课,唯有这样才能解除那些似是而非的猜想。他还从未抵达过阿孝的房间。
阿孝点下头,很从容地领着他走,幽幽暗的长廊里,他一次也没有回头,好似已然确切地把弟弟牵在了手里似的。也许确实是的。等到反应过来时,阿仁已被哥哥牵到房间,此时讶异已来不及,哥哥就轻轻地把他按倒在床上,灯光调到至暗,阿孝半阖着眼坐到另一侧,手伸过来,带着一点力气来按他的太阳穴。
“你闭上眼。”
他只有照做。阿孝慢慢按揉他眼眶,耳下,鼻梁推至眉心,不那么专业的力道,却细致。干燥温暖触感,按得他目周酸胀发热,衣袖细碎地抚过他脸颊,抚得他心绪涌动不止。
而那手顺着他下颌滑到肩颈,“放松一点。”不轻不重揉按:“你精神紧张,点瞓得着?”他语气很轻,倦怠,尾声里都是惺忪又涣散的意气。心跳声计数两次乱套,他已不知过了多久,最终,那只手在他肩上,几乎只能留下很轻的按压,一点一顿,好像雨打在一枝鸢尾上。
阿仁睁眼,静默一会,确认男人已被困意俘获,轻轻将他从斜靠姿态平放,像放一件他珍惜的乐器,再慎而又慎地把那只似乎已失去力气的手收好。阿仁看了他许久,又在黑暗中阅读他的呼吸,平稳,安宁,少有的呼吸中止,也很快就接续。那样的大意,他想。他在一种轻微的恼怒中,清醒到几近凌晨。
等到他不知何时睡着,又不知何时睡醒时,阿孝已经离开了。
手机遗留未处理讯息:起身后和三叔去盯下货。他回复:好。
过一分钟,铃响。接通,对面背景音喧杂。他毕恭毕敬:“倪生。”
“食早餐未?”
“还未,才起身。”
“今天精神怎样?”
“……都好。”
“我在厨房留咗——”
这一种很年轻的感受在阿仁心中轻轻撞了一下,令他倏然开口打断:“我知,已经睇见。”
对面停顿一秒。轻微气流声,像是在笑。“好。”收线。
他不清楚阿孝为什么要在外面与他通话说这些,他怎么会是真的关心这些。又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不再去想,起身换衣,恍然惊觉这并非他的房间,回过头看到镜中自己身躯:已然不再隆起的腹部,皮肉仍留有妊娠后的松弛痕迹,可或许他的身体机能实在健康,手术过后他恢复得很快,几天过去,疼痛与那个胎体已一同从他的腹腔中消失。
但也仍有未能消退的。乳头肿胀,颜色变深,在镜中他触碰自己的乳房,乳晕周边皮肤呈现更高的温度,而且触碰起来……柔软。终止妊娠后,他胸口隐隐作痛。或许他的身体确信他需要哺育一个婴儿。不算明显,阿仁想。伸手捏按上翘乳房,软肉在指缝间柔润得挤压出形状,放开,指痕斑驳。
阿仁不得不开始厌弃镜中的躯体:肋骨突出,乳房鼓胀,肚腹皮肉松弛,以至连脐眼也被堆压成没精打采的撇捺。失衡。怪异。他移开眼睛。
他花半分钟思考如何向阿孝告假,以及可能发生的追问。最终放弃。多穿件衣服大概看不出来。
他低估了涨乳这件事对身体的改变,亦高估了傻强跟他在旺角选购的新衣,衣料摩擦过乳头,疼痛细碎恼人,收货时他连着点了三根烟,连其他头马都偏头来问是否哪里不妥。阿仁摇头,鞋尖碾灭烟头,察觉乳房发热异常,他不确定是否是磨擦破皮导致。他很热。
他在码头又吹了两个钟头海风,胸前灼热痛楚令他无法思考,连最细微的摩擦都能引起疼痛。借口到洗手间查看,胸乳看起来肿胀又丰腴,乳晕充血成深红,看起来有些破皮,但并不严重。
下午三点总算钱货两讫。车上三叔说他脸色差劲,途径医院,问他是否要去看下。阿仁扫一眼车窗外,是那天阿孝送他来的那间,又摇头。
他回到家,阿孝几乎后脚就到,“听说你唔多舒服。”
“是,”他点头:“有点发烧。”
“量过了?”
“三十七度半。”
太配合。阿孝注视他,“有无其他异常?”他知晓他弟弟阿仁拥有一种进退得当的艺术,如果在这里退后一步,就必然已在其他活动中苦心经营着进了两步。
年轻人眨下眼,不动声色扯谎:“都几好。”
男人从善如流换话题:“昨晚有没有休息好?”
“也都好。”客套。没有提及他如何清醒到凌晨的必要。
“我今早起身都看你睡得很安稳。”男人微笑起来,究竟是蛊惑意图还是确信已然得逞,未知:“不如今晚也到我那里。”
“……我唔好再打扰你。”
男人很轻地反问一句:“怎么会打扰?”又用的是那种将轻佻与真心一并模糊的语气。于是阿仁知道此事无回旋余地。
夜半又是阿孝把他从书房领到卧室,很关心地问他是否吃过退烧,有无再量过体温。他依次作答,几乎觉得阿孝像中学时的老师,会考前一遍遍向他确认文具是否带齐。
最后在床边站定,连流程都没有改变的,他哥哥又是那样轻轻柔柔地把他按到床上。
阿仁看向他眼睛,男人却罕有地没有望向他。他忽然意识到阿孝也许是知道的,甚至阿孝也许是唯一知道他状况的人——
“医护先前有同我讲,”停顿,像在拣选体面语言:“说你这段时间会不太舒服。”
男人舔开下唇,口舌变钝,“你现在觉得怎样。”
阿仁惊诧地看向他哥哥。那一天他的老师也是这样,答应了送他去考场,却比他还要紧张,连车钥匙都忘记带。他惊觉阿孝远不像他表现得那样从容。
“……胀,”他犹豫一瞬,最终诚实:“很热。”
“会不会痛?”
阿仁迟疑点头。
他哥哥看起来亦同样迟疑:“……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问题丢掷出去,他没经验,只能以沉默回应。而他哥哥也没经验,舌尖干涩,又谨慎更换问法:“你知不知道怎么触诊?”
年轻人眨下眼,又不讲话。问题像一颗错投向猫的球一样,轱轱辘辘滚到脚边,就是没有人去捡。
阿孝过一秒钟才意识到他的问句令年轻人多无措。他弟弟看起来太过镇定,连到医院那天都没有惊慌,以至于令他遗忘这是他弟弟唯一一次关于生育的经验,阿孝读了很多,清楚这里会发生的变化:那个已被搅碎的胎体,将令他弟弟从躯体的意义上成为母亲。可他望向弟弟眼睛,明明觉得他昨天才从学堂出来。这一刻,先前所有赧然倏尔烟消云散,兄长的本能驱使倪永孝平静。
“躺低一点。唔使惊,”伸过手把人放平,男人语气很温和:“我会教你怎么做。”
“把手放到上面。”停顿,他移开视线,调低灯光,补充:“不用脱掉衣服,伸进去就好。”
“四指并拢,从下到上,推按。再顺时针。会痛吗?”
阿仁的脸在烧,却照做不疑。在哥哥面前他明明连头都很少抬起,此时眼睛却一瞬不错地注视,像是刚出世的幼鸟,视界一片昏暗模糊,本能去依赖。手指仔细按压过乳肉,也许因为开始涨奶,触感比上午要硬。他讲:“痛。”语气里有种有问有答的顺从。
“有没有感觉有肿块?”
“……”阿仁认真摩挲一阵:“我不知道算不算。”
男人笑了笑:“好,不要紧。”
“这两个星期会开始泌乳,要先把它吸出来,等到激素水平恢复正常就没事了。”男人回避着人称指代,仿佛在谈论其他人的事:“吸乳器已经消毒过了。”停顿,翻找出仪器。
察觉男人动作犹疑,阿仁爬起来一点,讲:“我自己来弄。”
“你要我留在这里吗?”
阿仁摇头。但他是真的太紧张。几乎下一刻,阿孝碰了碰他的手背:“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但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好一点。
脱下衣服后,一种屈辱不轻不重地从他心下碾过,他呼一口气,不去想。阿仁靠在床头,把泵罩对准乳晕,调高档位,酥麻痒意很快钻入乳尖,轻微震感让他忍不住向前挺胸,可等了很久依然没有乳汁流出。
阿仁分明感到乳房更加酸胀,却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依据说明前倾身体,按摩乳房,又换另一侧吸乳,最后近乎虐待地挤压,但半小时过去,鼻尖沁出汗液,背上的汗水甚至泅湿床单,却依然没有效果。他的自尊几乎被这挫折磨损。他很痛。焦躁不安。他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也许哪里都错了。
“阿仁,”他哥哥在门外问:“我可不可以进来?”
“靠过来一点。”
很轻的气流扫过阿仁颈后,带起一阵战栗。阿孝的手按过他紧绷的腰椎:“过来呀。”说完像抱一个孩子一般,轻轻提了一下他的腰,又揉按他僵硬的肩背,令他慢慢贴向自己,劝降一般耐心。阿仁迫使自己放松,他不太能做到这件事,他把头向后轻轻枕在了哥哥的肩上。他只能做到这样了。
阿孝拿过旁边拧好的热毛巾,又调整一下坐姿,把毛巾敷在弟弟的胸上。男孩整个胸膛连到脖子与面颊都通红,阿孝摸摸他的头发,他弟弟像把即将断裂的弓一般靠在他身上,心跳声又响又快。
敷了一会儿,男孩的左胸前皮肤变得又软又热,他用手从胸下拢住乳肉,轻轻向上按揉,手指在乳晕周围指按检查几遍,最终确认:“没有肿块,应该只是太紧张。”阿仁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只好点了点头。
阿孝越过他肩头去看他的乳房,阿仁甚至能感觉到哥哥的手在他乳肉下面往上托,手指无轻亵意味地捻弄一下他的乳尖。阿仁整具身体都在发烫,几乎无法应对这过量的感受。阿孝挤按一下手中软肉,看见泌乳孔轻微张开,上面白白一点。或许是奶水堵塞。
他没说出猜测,虎口卡在男孩一边乳房底下慢慢聚拢,向乳晕按压,他做得很耐心,节奏平缓,周而复始地动作,不时分出手指按摩他紧张充血的乳头,直到连乳晕都软和下来。
他被弄得很舒服。阿仁渐渐放松身体,脊背与哥哥的胸膛贴紧,像是倒在几簇软软的水草里。男人另一只手在还未热敷过的右乳上却很随意地捏弄,比起轻亵,更像是漫不经心的随手照顾,阿仁看一眼阿孝握住他乳肉的手,他写字的手,拿枪的手,细致得连橘子上的白色丝络都要剥开的手。阿仁偏过目光。他无法不去挺起胸去迎合哥哥的掌心,又不可抑制地觉得自己下贱。
他们都知道他硬了。多下贱。
他都能嗅见阿孝皮肤上的气味。很近,他偏过头就能咬到哥哥的血管。阿仁不由去想:阿孝是如何向自己解释这件事的呢?他哥哥这样在乎伦理,纲常,这时却在自己的房间里,握住了他父亲的儿子的乳房。
而他又应该如何向自己解释这件事呢?他又是怎样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和哥哥做出像做爱一样的姿势,连阴茎都硬得流水。他的自尊早已经被敲碎一轮,椎骨的间隙里都填满了耻辱,不会再有时刻比在哥哥怀中被挤奶更加难堪,阿仁张开腿把手伸进裤子里,开始自慰。
阿孝的手顿了一顿,又继续按揉他的乳晕。阿仁抽了抽鼻子,乳房开始有了泌乳的感受,手上借着分泌出的一点黏液润滑动作,他难过地做着这件事,越抚弄越自我厌弃,阿孝握着他的腰把他提起来一点,又讲了:“没有关系。”
阿孝这一晚上总是和他说这样的话:没有关系。不要担心。不要紧。指代模糊,究竟是哪件事没关系,哪件事不要紧,还是都不要紧,都不用担心。他不讲清楚,似是而非,令人错觉以为只要倒下去都会被拥住。
阿仁怀孕以来几乎没有弄过自己,身体兴奋,泄得很快,全部射在手里,很不堪,泄完动作不停,在延长的余韵里靠在阿孝身上止不住地抖。男人忽然虎口一紧,他抽搐一下,看见白色液滴从泌乳孔溢出,一股一股的,从乳尖滚落到他哥哥的指节,又一点一点滴到他腹上,阿孝在他乳房根部捏揉,又牵扯他的乳头,挤出更多奶水,乳肉在他手里沉胀又湿润,像出不完奶似的,浓稠液珠滚落不止。阿仁有些无措,他没被这样弄过,不知道会这样汁水四溢而狼狈,下意识伸手去抹,又抹得肚子上又是精水又是奶水。
阿孝扯过毛巾帮他擦手,出完奶的乳房更软一点,乳头湿湿软软的,捏弄一下还能淌出一些奶水,阿孝又去帮他按摩另一侧,只按了一会儿就开始泌乳,也是滴滴答答的到处都是,乳尖酥麻的刺痛和湿意让阿仁爽得浑身发抖,他忍不住去衔哥哥颈侧一小块皮肤,听见他发出吃痛的嘶声,手抹了一点乳汁就伸进睡裤里。
阿孝等到他又一次高潮完才放下他。
白天他们又照常做回兄弟。他帮阿孝收数,盯货,没有其他异常,他还是从镜中里窥视后座的男人,而他哥哥一次也没有回望。明明颈侧还留有被他咬破的痕迹,神情却漠然。
晚上他亦回到自己房间去睡。那晚过后阿孝又帮他弄过几次,现在他已经可以用吸乳器自己清理,阿孝只是偶尔想起时会问他身体怎么样。只有一次他摸到右侧乳房有点肿块,男人立刻紧张起来帮他检查,好在观察两三天后肿块也消失了。那几天阿仁的心一直乱跳得平静不下来,他无法不去想象自己是哥哥的妻子,哥哥的新娘。
而那个未能出世的胎儿带来的影响,随着他哺乳期的结束,也开始逐渐消失。他的身躯回到青年的状态,不再那样愤怒,易感,激素在他身体中作用的时效已然过去,阿仁甚至开始困惑,为什么他会允许自己腹中存在另一生命蚕食他长达二十周之久。他没有孕育的欲望,不想成为母亲,在一次妊娠过后更是。
他始终没有搬回自己家,阿孝也没有过问。他很多事情都没有问:他为什么打架,为什么晚归,验货又为什么会吸到过量。他吸到过量的那晚是阿孝把他带走,还在他旁边待到午夜。他很想问他哥哥这么做是否出于内疚,又是否存有一些真的关切。这些问题让他很难过。
他花了太多时间去思考阿孝。他想,也许在那牌面底下,在他哥哥一切似是而非的背后,其实只有赝品。一颗假的心。连诱饵都没下的陷阱。他其实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阿仁遇到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正确的因果罕有,怪异的枉死居多。子弹杀死错的人,又或错的人举起枪,人总是用不对的名字,死在不对的地方。他看起来对他很好,可如果不好才是答案呢?万分之一概率是戏假情真,可好多时候戏是假的,情也是假的,人和人之间其实没有真的东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他见过很多的人,他知道真的东西是怎么样的。真正折磨他的是另一件事:他有过真的东西。如果这里只有赝品,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总之,这令阿仁苦恼。所以他喝得很多,吸粉过量,对黄志诚的信息也视而不见,从各个方面上来说,阿仁都已成为了一名古惑仔。黄志诚打电话来时他也会这样告知:他生命里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已然不是警察体制可以约束。但阿孝来问的话,他会告诉他发生什么事。可哥哥却是不会问的,他在这个家中采取宽容的放养制度。
这晚阿孝赶到时他的身体已如铅般沉重。他喝很多,酒精洒一半到身上。他睡梦里没声响,安安静静像婴幼儿。
交友不慎。坠入情网。阿孝推测:也许情伤。他前阵听闻他弟弟开始认识新的人,约会时总是带上傻强,又好像是傻强约会时会把他带上,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对整件事情都不是很了解。
半个钟前他被弟弟来电吵醒,以为是要紧事,但接线后对面传来不耐烦声音:先生,你朋友走不动路,你方不方便过来接他。他刚一问清地址,对面即刻收线,阿孝向最坏方向猜测:也许被人打断腿。到达现场发现最坏也不过是年轻人没钱买单。付清款项,阿孝检视:一个人没有道理喝得了这么多。
他拍他脸颊,喊他:永仁。对方眼睛睁开条缝,竭力辨别他身影。不知是否成功。阿孝叫人把他带回去醒酒,他没有留意,似乎收拾到很晚,等他走出来的时候却看见他弟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是很呆很呆的样子。
阿孝心中瞬间涌起不可名状的同情,“阿仁。”
阿仁向他看去,究竟醉了没有也未知。
他叹气了,摘下眼镜叠好,终于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而这样的问题是无法得到答案。
阿孝对他弟弟的了解实在很少。他不知道阿仁是如何决定要替他挡一颗子弹,不清楚他是否还为他们有同一个父亲而愤怒,而阿仁最终是如何处理了对他拆穿他身份的怨恨,他也一无所知。但这些问题并未演变成困惑。他与阿仁的区别在于他认为有些东西毕竟确凿,他们是两兄弟,这是事实,没得改。他看他弟弟时,只觉得他应当安顿好他。
模糊中阿孝似乎也察觉他弟弟身上有某种异变,他扶起他往自己房间走,年轻人醉意下跟他仍跟得很紧,他很容易就把阿仁安置,后者躺到床上时目光仍迷蒙地望着他,是很痴迷的情态。这时的阿仁令他觉得很可怜,像一只被丢出巢的雀仔,叫人不知道应怎么办好。
他把灯按灭,借月光仍能看见对方眼睛,晶晶亮的一层水光。他摸摸他头:“瞓啦。”黑暗中他弟弟究竟看了他多久,他并不知晓。睡梦中隐约察觉弟弟向他靠来,他儿时与幼弟同睡习惯,于是下意识将男孩揽过。
这拥抱让阿仁觉得安全,像在母亲怀里一样温暖。他想起母亲,便在黑暗中静静地掉下了一点眼泪。
到夜很深时,阿仁先醒过来,觉得腹胀,很热,异样。他动了动腿,不可置信僵住一瞬,条件反射想起身。阿孝被他扰动,带着一点鼻音地问:“什么事?”他没回答。
阿孝于是去摸摸他脸颊,又顺着探下额头,照顾孩子一样的手法,似乎确认阿仁无恙,那只手又垂下了。
“倪生。”他有些失措地喊他。
身下床单温热濡湿一片。他从小班开始就不再有过的境况。也许是喝得太多,又像在羊水里一样温暖,又或是觉得安全,身体太久未有过如此松弛。他在睡梦中依据本能排尿。他不知自己为什么总在阿孝面前如此不堪。
他小心翼翼探手过去,触到他哥哥的睡衣都被他弄湿一角。他的耳朵彻底烧起来。这响动总算弄醒阿孝,男人很困倦地摸摸他:“……做什么?”还把弟弟往自己方向拉过来一些,片刻后才去摸身下床单,摸到湿漉漉一片,总算明白发生什么事。
他弟弟睁大眼睛看他反应。可阿孝似乎不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像是猫在家里随意乱尿一样事小,于是眼皮又慢慢地耷下去:“你去换身衣服……我等阵来弄。”男人尾音很轻,几近敷衍。他不是弟弟那样二十几岁年轻,过午夜入睡都会很累,今晚还半夜去捡人。
阿仁看着他哥哥一点一点又睡下去,过了好一阵,他蹭过床单濡湿的部分,又回到哥哥怀中。这样安全的感受让他的心酸楚,甚至哀痛。阿仁终于明白过来,从被阿孝带去医院的那天开始,甚至更早以前,从那场生日会开始,便在他皮肤底下不断涌动的欲望是什么:他想成为哥哥的孩子。
只做哥哥的弟弟不够,做哥哥的妻子不够,他想成为哥哥的小孩,他渴盼自己从哥哥的腹中诞生,成为哥哥至亲的人。这事实多么悲痛而无望,他想做哥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