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婚姻与其他无人生还的绝境(8)
- 本文属于 爱情、婚姻与其他无人生还的绝境 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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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爱德华多对他们已经结婚这件事没有实感。他觉得自己像是出差一趟，住进朋友家里，还是那种不怎么回家的企业家朋友。他们花了几个月筹办了一场没有太大差错的婚礼，地点是马克的客厅。在此期间他对接好了自己的工作，婚礼前两天正式住进了马克的房子，接着在婚礼上他们交换戒指和吻，第二天马克风雨无阻地去上班，而爱德华多盯着窗外荒无人烟的住宅建筑发了一会儿呆，出于安保、声污染以及女巫血统等等原因，马克买下了这边的一大片地，爱德华多非常确定自己住进的是马克的自治区，如果他推开窗户，会有两只小鸟飞过来叽叽喳喳地祝他新婚快乐。马克说不定还买下了那些鸟。
他并不常遇见马克，这导致了他和朋友的电话里关于他新婚生活的主要内容是马克的那只狗。在他给那只拖把狗取名多乐斯的两周后，马克才神秘地从厨房里闪了出来，神秘地丢下一句‘他叫野兽（Beast）’，然后又神秘地从他眼前消失了。那只狗目前叫野兽多乐斯。
马克对工作的超然激情使他们像一对合租伙伴，他们也顺利登上最貌合神离的夫妻排行榜，并以新婚一个月来没有任何共同进餐的照片流出为由，强势挤进榜单第九，这很厉害，他们打败了身份揭秘前的史密斯夫妇。达斯汀痛心疾首地问马克为什么他们没有共同进餐的照片。
马克回答：“因为我们没有共同进餐。”
达斯汀追问为什么的时候马克耸了耸肩。
这里的理由太过复杂。因为爱德华多吃早餐，而他不吃（不久前他刚决定再也不吃早餐）。因为他的午饭在公司解决，而爱德华多——他不知道，也许爱德华多会点餐或者从哪里变出一点食物吧。因为他总是回来得太晚，爱德华多总是已经吃过了，那么他会自己从冰箱里刨出一点食物，或者把爱德华多订多了的那份晚饭吃掉，会有那么几次他回到家时爱德华多也还没有吃饭，但爱德华多从没有向他发出过任何进餐邀约，就好像他已经失去了这个功能似的。
事实上马克认为他们应该在貌合神离夫妻榜的榜首，因为这确实是他们婚姻的真实情况。马克请了一个他相熟的记者来他的婚礼，第二天所有人都在讨论那篇报道，里面有客厅、汽水、真爱之吻、爱德华多的前任交流角，以及一句‘他们看起来不像一对新人，而像这场婚礼的联合创始人’。
肖恩·帕克为此专门致电：“哇哦。马克，你看了吗？那篇报道？有点太伤人了对吗？别担心，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他希望没有人给爱德华多打电话告诉他报道的事。接下来的三天他都没有回家，他是脸书的皇帝，可以睡在里面的每一条过道上而没有人赶走他，他不会承认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华多的准备，而华多却看起来那么从容。第二周的时候马克才发现他甚至给他的狗取了新名字。
每条狗都有自己的名字。他为什么不来问问他的狗叫什么呢？难道在等狗自己告诉他吗？马克想，这是一个信号。关于爱德华多不想跟他讲话这件事的信号。
每个人都那么好奇他的婚姻，就好像他不配有个丈夫。他苍白的脸、黑眼圈以及穿着打扮突然间都有了新的解释，当他走进办公室，每个人都在小声尖叫：天啊，他有了一个丈夫，却还是穿着拖鞋来上班！
他有一个丈夫，这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但达斯汀每天都会像报时的百灵鸟一样问他：婚姻怎么样？华多怎么样？你们俩怎么样？马克觉得这一切很诡异，似乎只有他还记得那场论证，他们都忘了吗？达斯汀不是没有看过他的婚前协议，他们婚姻的基础是论证的结果，他们婚姻的目的是不再相爱。他们结婚只是为了拉开离婚的序幕，而不是为了甜蜜生活。
但好像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克里斯有天经过他时拍了一下他的背，脸上挂着那种傻兮兮的兴奋表情：“所以你现在是我们之中最幸福的人了，对吧？”而这起因仅仅是他那天穿了爱德华多的外套。
但问题是那件外套是他几年前就开始穿的，他洗过它几百次，假如他和爱德华多要离婚，法院会把这件外套判给他而不是爱德华多。如果克里斯对此有异议，法院也会强制执行。他是这件外套社会学上的父亲。
所以，目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婚姻内幕的知情人数锐减到只有他和爱德华多两人。马克觉得他像是旧小说里那些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英俊王子的女孩，那么妥当，那么尴尬。人们对他婚姻的期待令马克倍感压力，人们迫切想知道他婚姻的全部细节，马克自己也很渴望能告诉他们细节，但关键是他没有细节，他跟未婚时态仅仅是一个情感状态的差别。
他努力想回应这种期待。于是，在那天肖恩嘻嘻哈哈地走近他问‘华多怎么样’的时候，马克告诉了他狗的事，以及所有细节。
“他现在叫野兽多乐斯。”马克说。那只狗。
肖恩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恐怖。
“你什么意思？”肖恩看起来很神经质：“天啊，我是说，真的吗？你们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却连狗的名字都没有聊过？”
马克提醒：“我很忙的。”
“可那是你的丈夫？那甚至不是别人，而是爱德华多？”
“这很复杂。略去一些论证，总而言之我们结婚是为了更好地分开。”马克说：“我们达成了共识。”他和华多一直都有很好的共识，这就是为什么那狗现在叫野兽多乐斯。
肖恩久久地看着他。
“无论你在说什么，但爱德华多绝对、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我们签了婚前协议。”马克耸了耸肩，他平时不会说那么多的，可他想说，因为知情人至少要有三个才能形成稳定制约关系。他点开那份文件：“你想看吗？”
“你真的已经饱受折磨了，对吗？”肖恩小声咕哝着，凑前去看。
“0.03%，”马克靠在椅子上。“以及他才能决定我们什么时候离婚，这足以证明我说的一切。”
“你知道这在法律上并不成立吧？关于后者，”肖恩盯着他：“你真的觉得婚前协议能大于宪法？”
马克沉默了一瞬。“但我不会主动提出离婚，所以也没有什么差别。总之出于约定，我不会这么做。”
肖恩皱着眉沉默着，半分钟后，他说：“告诉我，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毛病？为什么你就是他妈的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已婚人士？”
“他没有原谅我。”马克耸肩：“他改了他的情感状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同了。我们甚至不共同进餐，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可是，上帝啊！他爱你！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吗？就为了不让你孤独地老死，他甚至跟你结了婚！”肖恩凶恶地盯着他：“你不能再坐在这里了。你必须挽救你的婚姻：现在，告诉他你想和他一起吃晚饭，然后你们操，然后你告诉他你爱他。这就是你今晚的活动，让你助理写进待办里，你他妈的每天都应该做一遍这些事！”
有那么一秒钟马克真的想照做，但仅仅是第一步就困住了他。
他不确定爱德华多想和他说话，假如他邀请他共同进餐，而爱德华多拒绝了，马克不确定自己能承受这个。毕竟多年来他们共同进餐的经验仅限于那天早上爱德华多给他的那盘水煮西兰花。呕。
肖恩看着马克，神色复杂：“即使你站在他面前亲口承认你是撒旦的后人，爱德华多也会傻笑着喊你可怜的小南瓜。你表现得就像你不知道这个。”
最后，在肖恩关掉了他的邮件界面之后，马克打给了爱德华多。
而他没有接。
马克谴责地看着肖恩，是的，当你拨出一个号码，就得承受这种风险。他本可以不承受这个的，如果他发的是邮件的话。
但爱德华多也很快拨了回来。马克接听以后，时空突然变得扭曲而又令人眩晕，仅仅一分钟他们就商定好了共同进餐的事情。
尽管爱德华多在电话中显得那么不确定，他甚至问：你该不会是想找人拍点照片什么的吧？但马克看肖恩的眼神就好像他想给他封个丘比特之王什么的。
肖恩从没想过将由他来说出真相：“他爱你，你也爱他。他妈的别再搞砸这一切了。”
于是这天，马克下午六点就离开了公司。人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就好像终于证实了他的婚姻和他的丈夫不是一个假新闻。在经过克里斯的时候马克忍不住迅速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去度蜜月。
而克里斯也迅速地回答了他：那你应该去度一个。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默默地扩大了。